中新社属龙,欧博allbet2012年是本命年,整整六十岁了。
中新社真的是个花甲老人了吗?否!其真实的年龄应该是47岁。因为在“文革”中,中新社被取消番号,并入新华社13年,直至1979年才复社。因此,60-13=47,47岁的中新社还在年富力强的壮年期,龙腾虎跃,此其时也。
初到新闻部
1983年初,我们人大分校新闻系毕业的几位同学魏玲、田地、张亮、陈朝林、景笑林、巫加都、戴亚平、刘铭丽等进入中新社工作,经过一周的入社培训和每人一月的印厂锻炼当校对后,我被分配在新闻部经济组当记者。新闻部是中新社的一个大部门,相当于现在的总编室、经济部、政文部三个部门的职能范围。当时办公的地点在新华社内,与新华社对外部、军事部在同一层楼办公,只是我们的办公室地方小人员多,桌子挨着桌子,椅子靠着椅子,就像现在的大平台。
新人到社,学徒工首先要学会三件事:拖地、擦桌子、打开水。那时新华社的打开水真是一大景观,早八点前,男女老少手提多个暖水瓶,从四面八方各个楼里出来汇聚在锅炉房前,有条不紊排起了长龙,几个热水管同时冒着白气,川流不息。一年后,又有新人进社,“老三件”就责无旁贷地传承到后人的手上了。
新闻部藏龙卧虎
那时听人们说,新闻部人才济济,藏龙卧虎。细细观察,果真如是。
胡本英的眼力
当时新闻部主任是胡本英,他每天八点前准时到位,先用紫砂壶泡上茶,他不用茶杯,左手握小壶对着嘴喝,一边喝一边看报样,右手握红毛笔,看到好的新闻就画个大红圈圈。十几分钟后,人民、经济、光明、中青等几大报的报样都看完了,红圈圈划了七八个,然后给我们几个小编辑一份:编吧。我们一看,划入圈的真是硬梆梆的新闻,你不得不佩服胡本英的眼力,他能在十几分钟内从诸多大报中挑出七八条可编的对外新闻来,此业务功夫绝非一日之功。
“小老头”何耕新
新闻部副主任何耕新,一位笑容可掬的人。他个头不高,五十岁左右,面相显老,听说人们都叫他“小老头”,可谓名副其实。如今他快八十岁了,但依然是当年五十岁时的那个样子,精神头十足。那时他每天中午必睡上一会儿,躺在大办公桌上,三分钟就打起了呼噜。他是印尼的华侨,毕业于著名的燕京大学新闻系,投身中新社的新闻事业一辈子。他讲话也离不开新闻:你看了今天的报纸了吗?注意到那个导语了吗?其中一段是新提法呀!要仔细看呀!这样的新闻怎么能漏掉呢?你这个标题没有新闻呀!导语太长了,这样子不行呀……
我仔细对照过何耕新改过的稿子,尽管只改几句话,甚至几个字,但所改之处,多是点睛之笔,使你心服口服。没多久,何耕新升任中新社副总编,但依然是一位笑容常挂在脸上的可爱的“小老头”。
郭健文采飞扬
初来新闻部,我在办公室里四下张望,见一戴眼镜的中年记者总趴在桌子前写稿子,他少言寡语,但抽烟很多。听别人说,此人叫郭健,是江西大学新闻系毕业的高材生,中新社的才子之一,他采访过中国一流的科学家,文学家,在他的生花妙笔下,文革后长期被压抑的“臭老九”吐气扬眉,欧博百家乐科技界的春天阳光明媚,他与知名的作家冰心、萧乾,数学家陈景润、杨乐、张广厚等人都成了知音好友。他写稿才思敏捷、遣词造句文采飞扬,我记得他一篇稿子的题目是《当是花中第一流》,用此来比喻他的业务水平,当之无愧。后来,郭健成了我们新闻部的主任。再后来,是中新社的总编辑。
蔺安稳与兵马俑
新闻部政文组组长蔺安稳,精瘦的身材,陕西口音,一双不大的眼睛总眨着,其貌甚憨,内心极秀。此人上世纪六十年代从西北政法大学毕业先分配到新华社,文革时这位二十几岁的西北汉子宁折不弯,满腔热血,捍卫真理,一张大字报贴出,居然敢炮轰炙手可热的陈伯达,戚本禹,这在当时可谓胆大包天,后来他被大会小会批斗。1974年,两地分居的他回陕西临潼农村老家探亲,正值村里打井抗旱、挖出了许多“泥娃娃”,散落在井边地头,蔺安稳凭着他丰富的历史知识断定:不得了,这是国宝呀!这是史书上记载的秦始皇兵马俑呀!此系国宝,一定要尽快保护,否则损失巨大。他立即写了一篇内参稿件,直送中央。很快,中央领导批示,派文物专家赴现场察看,世界第八大奇迹就这样逐渐浮出了水面,蔺安稳的名字也与兵马俑紧紧联系在一起了。后来,我采访了蔺安稳,成稿一篇,“他与世界第八奇迹”,刊在新华社《中国记者》上,将这段被遗忘在角落里十几年的新闻公之于众。
“面包记者”李伟
新闻部的李伟主要跑外事新闻,三十多岁的她精神饱满、干劲冲天,天天拎着个蓝尼龙大包,包里塞着录音机、稿纸,采访本、圆珠笔等,还有面包,因为她不吃肉,很少到食堂买饭,中午饭经常是面包,人送“面包记者”美称 。据说有一次,她与同行一起出差,晚上写稿到半夜,为不影响室友休息,她躲进厕所,坐在马桶盖上写稿,人又送“马桶记者”称号。李伟为人热情,乐于助人,大家亲切地称她为“李大婶子”。她走路风风火火,且嗓门子大,常听她在楼道里大声说:明天上午我要去大会堂开常委会,下午中南海邓小平又要接见外宾,后天还要随杨尚昆出访,我还一点没准备呢……
会养生的郭招金
那时在新华社办公的,除了新闻部、还有港台部。港台部有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年轻人,但从不与我们这些新人接触,此人很神秘,深谙养生之道,每天中午饭后他必取三把椅子,一字排开,然后躺在“三点式”上,他的眼睛还要戴上眼罩,像电影《佐罗》中的骑侠一样,美美地睡上十几分钟。他采访写作也是一位高手,能把国民党退役将军,前清遗老遗少写得出神入化,还获得过全国好新闻大奖。听说此人是从福建最穷的大山里走出来的,他少年时没穿过鞋,兄弟六七个,只有两三条裤子轮流出去穿。穷则思变,他天生聪慧过人,悬梁挂角,嗜书如命,沿着读书求学的台阶一步步登高,终得正果。没过两年,此人就当了新闻部主任,再以后,担任了中新社的总编辑、社长。这个人就是郭招金。
“小光棍”谢一宁
新闻部还有一个比我们年龄小很多的年轻人,叫谢一宁。他是广东人,极聪明,比我们早来半年,他当时小光棍一个,一日三餐吃在办公室,晚上就睡在办公桌上。他喜欢读书,钻研问题,脑子灵、反应快、业务素质很强,新闻部的领导都很喜欢带他出去采访。1985年,谢一宁就出国采访了世界大学生运动会。1988年,他又采访了汉城奥运会,在机场突遇爆炸事件,他立即写就“金浦机场发生爆炸”新闻一篇,“五个w”俱全,现场活灵活现,神速传回北京,大大快于其他媒体。后来,这篇新闻获得了当年全国好新闻一等奖,我们这些新人都很羡慕他。后来,小谢在新闻部没干多久,领导就培养他赴上海外院脱产学习外语一年,学成后派往中新社美国分社当记者。黄鹤一去不复返,二十多年了,至今未归,他已经成了比较地道的海外华人了,经常叼着烟斗,说一口洋文,现在是美国著名的华文报刊《侨报》的总裁。据说历任国侨办的主任都很赏识谢一宁,这也是新闻部培育出的一株年轻的“好苗子”。
我的入门老师哈崎
我初入新闻部,第一个直接带我的老师是哈崎,第二个直接带我的老师是徐泓。我从两位老师身上学到了怎样做人,怎样做新闻。
哈崎老师当时是经济组组长,她遇事直言敢言,对事不对人,不管你是主任还是总编。她对下属也是批评多于表扬,总是一脸
的严肃,说实在的,我们都有点怕这位“哈大妈”。我第一次出差,就是哈崎老师带我去的。一个多月的采访,踏访黄河两岸,秦晋两省,哈崎用完了三个采访本,写秃了五支圆珠笔,而我呢,一支笔没用完,一个采访本没写满。那次采访,哈崎老师一口气写出《大寨探访记》上中下三篇,细节之生动,材料之翔实,令我从心眼里敬佩。那次出差,我亲眼看到,哈崎老师言传身教,以身作则教育我,每到一处吃完工作餐,都交三毛钱半斤粮票,从不白吃,按标准交费住招待所,从不白住。我们到了雁北大同市采访,我想顺道到当年我下乡插队的村里去看看,她说,你还惦念着乡亲们,这很好,但车子不能进村。我照着老师说的做了,让送我的那辆破旧的吉普车停在了村口,我步行走进了曾经生活过五年的雁北小山村。
我的指导老师徐泓
没进中新社之前,人大新闻系的老师就说,到中新社,让徐泓带带你,她的业务能力相当强。徐泓老师非常热情,她原来跑建设部,后来我接着跑,她就带我到建设部接头,从一楼到六楼,挨个给我介绍处长、司长让我认识。她还给我出题目,改稿子,手把手地指导我,使我受益多多。徐泓老师满脑子是新闻点,有一次,新闻部秋游香山,约定早九点到香山门口集合,徐泓去早了,她看到北京那么多人去观赏香山红叶,灵机一动,就有了新闻点。趁大家没到,她进入公园管理处采访,仅仅十几分钟的采访,她已胸有成竹了。新闻部的人到齐了,一起爬香山,中午在山顶野餐,吃自带的香肠、面包、啤酒,玩得很高兴。而徐泓老师,心里一直酝酿着怎样写这篇稿子,秋游回家后,她即成稿一篇《北京人争赏香山红叶》。其文短,不足600字,其文活,语言简洁,色彩明快,将普通市民、政府总理,登山索道,旅游专车融于香炉峰层林尽染之中,一幅北京人秋日郊游图跃然纸上,这篇脍炙人口的短文荣获当年全国好新闻一等奖。我向徐泓老师讨教秘诀,她淡淡一笑:来早了,没事干,随便问问,谁让我们是记者呢!是的,徐泓老师就是这样一位永远比其他记者到得早、站得高、想得多、看得远、干得欢的记者。后来,她转去人大、北大任教,当博导、当院长,成为学生们最喜爱的教授。现在她的微博粉丝无数,许多媒体人和成功人士都争相传看。
新闻部分为经济部和政文部
其实,老新闻部还有许许多多奇人、能人,像老领导张磊,老华侨徐曰综,老书记周秀文,大管家荣尚燕,大才子凌宏俊,作家记者程荣进,老记者周继胜、巩双印、刘雨生、林华、李健、陈则平、刘桂林等等。我从他们身上学到了许多知识和本领。
1987年,新闻部从新华社搬出来,迁入新落成的百万庄南街12号中新社新的办公大楼办公,新闻部的机构一直延续到1994年,我是新闻部最后一任主任。后来,新闻部撤销,拆分为现在的经济部和政文部,我担任了首任经济部主任,王士敏担任了首任政文部主任。很可惜,这位精通业务的资深记者,敢说敢干的东北汉子英年早逝,令人扼腕。
宋人陈与义有一首《临江仙》,颇具味道,摘录于此。
忆昔午桥桥上饮,坐中多是豪英。
长沟流月去无声。
杏花疏影里,吹笛到天明。
二十馀年如一梦,此身虽在堪惊。
闲登小阁看新晴。
古今多少事,渔唱起三更。